此时此刻的我,坐在繁忙的里斯本机场的咖啡馆里,看着摩肩擦踵的“报复性旅游”的游客们在眼前穿梭,而我也即将加入他们的队伍,开始实施因为疫情而耽搁的欧洲游计划。 2019年,我辞去了在新西兰银行的高薪工作,买了一张单程机票,告别了生活近十年的奥克兰,只身一人来到英国看足球,追寻从童年就埋下的文学梦。谁料到还没站稳脚跟,就撞上了席卷全球的疫情,原定的欧洲杯六大城市观赛的美梦泡汤,连带着走遍英国和欧洲作家诗人故居的计划也付诸东流。但乌云背后总有一丝光芒,在英国抗疫的这两年让我体验了全新的文化和生活,封城独处的时候也因为有大把的时间反思自我,从而对自己有了更清晰地认知。 2021年,我追随着“数字游牧生活方式(digital nomads)”的热潮,搬到了葡萄牙生活,将自己彻底沉浸在远程办公和自由职业的氛围中,摆脱了社会时钟捆绑在女性身上的枷锁,选择遵从能给我带来能量的生活方式,用发自内心的热情和爱去感受和体验生命的馈赠。 2022年过半,我见证了里斯本作为“数字游民之都”的改变,而这座以明黄色彩和斑斓瓷砖驰名,同时又背负着历史沧桑感的城市,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我的一切。 费尔南多·佩索阿初次知晓里斯本的名字,是因为这里是我最欣赏的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·佩索阿(Fernando Pessoa)的故乡。佩索阿是一位充满着神秘色彩的作家,他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凭空创造出了80多位有着不同生活背景且个性迥异的虚拟人物,然后以他们各自的名义发表作品,而这些不同人物之间彼此还有交集,这一切都是在他死后才被人发现。他虽然一直生活在里斯本,并没有怎么游历世界,却在自己的想象中创造出整个宇宙。 我曾幻想着踏足他生活过的城市,走过他漫步的街道,停驻于他常去的咖啡馆,亲自体会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可以让佩索阿充满了创造力。之前在伦敦生活时,有幸受邀在“半亩方塘读书会”分享了佩索阿的著作《不安之书》,当时整个欧洲尚处于封锁阶段,我还在线上演讲的结尾说,疫情结束后出游的第一站,必须要留给里斯本。 如今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,亲临里斯本这座城市,流连忘返于佩索阿留下足迹的地方,欣赏他珍贵的纸质和影像资料,激动的心情不可言喻!在佩索阿故居参观他的私人图书馆时,着实让我震惊。他除了拥有莎士比亚、爱伦坡、惠特曼、H·G·威尔斯以及古希腊诗歌等世界各地的文学书刊,还收藏了大量关于宗教、哲学、自然科学、医药和科技的书籍,在他那1300多本书中满溢着他亲笔书写的注释和评论。之前研究人员已经日夜不停地整理他遗留下的近三万份文稿了,如今又多了这些碎片化的资料,佩索阿实在是位让人钦佩的多产作家。 佩索阿通过观察和思考,不断审视人类的存在,每一次创作都是一个将过去的自我碾碎然后重新塑造的过程。而我在里斯本的生活也是一个不断剖析自我,发掘新身份的过程。佩索阿时常觉得自己是遥远边陲并不存在的乡村,是一则从未被写出来的书籍上的书评。他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,习惯孤独而不是与人相处,他认为只有这样,才可以将“自我”从普通人的身份中幻化出无数“他人”。读他的书仿佛看到我的想法和感觉跃然纸上,那些自己未曾找到语言来形容的东西,都被佩索阿描述的一清二楚。 我也很想成为像佩索阿这样的创作者,大隐隐于市,通过观察和思考,默默地审视人类的存在,而不需要受困于名声和社交生活,从而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全部用在探索自我和观察周围客观环境上,甚至在「虚无」中进行创作,用作品去解释自己短暂的一生。而里斯本就给了我这样的条件,虽然居住在熙熙攘攘的市中心,但在这个没多少人认识我的葡语城市,我可以花很多时间和自己的思想共处,从而诱发出一种全新的感觉和意识的起点,从根本意义上深刻地感触到我和世间万物的联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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